陆轩再一次在我面前骂爹。

我记得上次还是在高中的军训。那是个通讯基地。那儿的馒头掰开有头发,有三十个人共用一个水龙头洗漱,厨房的蚊虫数量比学校里厕所的还多。这样回想起来,我冷颤了一下。

不过他骂的不是我,而是这糟糕的生活。他说这是大学同学星哥的教科书般的生活,不应该属于他。我只有假装他平时对我的样子来安慰他说,其实这是上天让你“苦其心志”锻炼罢了。上天看得起你才锻炼你。看不起你早让你去当公务员进国企了。在他静下来几秒钟后,突然转头对我皮笑肉不笑。我点头。

的确,从我认识他这么多年来看,很少看他宅在家玩游戏看电视剧吃方便面。通常我无聊给他打电话的时候,他都在打球。他有通过各个渠道和方法认识的球友,有网上认识的,也有吃饭看到打招呼继而一起打球的,也有同事。不然他就是在逛街,他上次喝酒时说到他喜欢去那种没去过的,打扫得很干净的街道。不过这种爱好我十分鄙 视,不就是去踩点看美眉的,找什么借口。他对此百口莫辩。

然而从上次出去耍算起,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离开超过我们居住地五公里以上的区域了。站在他的角度来看,我想这一定够折磨他的。你想,这么一个喜欢到处跑孩子居然在家宅四五个周末,该对他有多糟糕。昨天我在家里看小说,发现他将近十一点才起床。然后三点左右出去吃饭。然后又在电脑前玩到晚上十二点,睡觉!

今天起床他就开始骂,提到,我才猛然发现,真的是当年星哥的生活模式。那是大三暑假,星哥没有回家,一个人在寝室两个月就是这么度过的。我想,这可真要人命的。

于是,我就很不情愿地提出陪他出去喝酒。

喝酒真是个好事儿,尤其是在这个季节。炎热,冰镇的酒可以直接爽翻整个消化道。更何况在这个喝酒很流行的城市,在树荫下。风吹、木桌、烧烤。不过我不喜欢和 陆轩一起喝,每次喝完他都会说其实他不会喝酒,不擅长喝酒,只是喜欢小酌。然而每次和他一碰杯,大半杯菠萝杯的啤酒就空了。真是个王八蛋。考虑到他都“骂爹”了,我就如同我这几年陪他喝酒的脚本跟着附和道:喝酒不好啊,但是小酌就不一样,对人体的神经系统是没有害的,而且对肝脏也没有坏处,同时还可以对心 血管有保护的功能,每次都说得他一愣一愣的。他倒是很享受这种过程,我就得痛苦的从记忆里把这段类似于微型论文的句子挑出来。然后我再快快喝完回家。这就是我不情愿的——谁喝酒的时候愿意去回忆不想回忆的东西?

我想,这下可以安静了。

第二天,他开始骂娘。然后我安静地听他结束唧唧歪歪。

接着我想,他还有好多亲戚可以骂。

最后想,这娃娃不会是想家了吧?